让我们首先把书本知识比做海洋。
这里说的“书本”,包括学生的课本,也包括一切有益的课外读物。
在这样的海洋面前,常见的两种偏颇行为是:一,搭船过海;二,深入不出。前者指的是读书的以“看”代“读”。
不必讳言,眼下“看书”的人多了,“读书”的人少了。有人也许会提出疑问;难道看书与读书不是一个意思吗?
粗说,是一个意思。
细说,不是一个意思。
例如眼下,可“看”的变相“书籍”与目俱增,如电影、电视、电子游艺设施、卡通读物等。有人看过了许多由文学名著改编的影视片子,就自认为已经看过了这些文学名著本身。
还有的人,捧过一本读物,或是报纸、杂志上的一篇文章,一篇作品,用很短的时间来一番走马观花,略知其故事梗概、大略意思就认为是“读”了一番。
其实,上面的这些都属于“看”的范畴,没有上升到“读”的层次。
“读”和“看”有时候同义,有时候区别很大。“读”是一种主动的、有为的、目的性很强的求知行为,“看”则可以是被动的、无为的、随意性的精神活动。
“读书”比一般性的“看书”,收获也会大很多。比如说,“看书”看得认真些,可以掌握篇意、段意,句意、词意,但高水平的“读”却可以感受到或理解到作者比他人高明的意采、情采、词采。“采”恰恰是作者、作品的高明之处。
同是写几千年旧社会的封建礼教对人的压迫,只有鲁迅把它上升到了“吃人”的高度。这就是“意采”出色。
同是写“秋声”,大多数人只是写了有形的“声”,如风声、雨声、落叶声、虫吟声,只有欧阳修写出了“秋本身”的无形之声。这就是“情采”不凡。
同是写云的动态,大多数人都用“云飘”“云集”“云游”“云飞”,只有韩愈首用了“云横”词,别有气势。这就是“词采”的高明。
不认真地“读”,只是草草地“看”,是很难有上乘收获的。
“读书量”是判定一个人知识面大小的重要参考系数,但如何正确地理解这个“量”?
一个人读过一千本书,一个人只读过一百本书,但前者所读的书都属于一类,例如都是文学作品(乃至文学作品中的一种),而后者所读的书却涉及了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、哲学、艺术。谁更接近于“读书量大”的正确含义?当然后者。
一个善于读书的人,往往不吃“偏食”,善于博读各类的书,例如:
一、既读“顺情书”,又读“逆情书”。
一个人由于年龄、性别、职业、趣味上的原因,总有喜欢读的书和不习惯读的书。某些读起来兴趣盎然、手不释卷,在感情上能产生强烈共鸣的书,叫做“顺情书”;读起来就打瞌睡,拧着头皮也读不下去,觉得和自己很难产生共鸣的书,叫做“逆情书”。一个人不能总读顺情书,应当努力地读一点有益的逆情书。比如,一个喜欢读诗(或者只喜欢读现代诗)的女中学生,应该分出些精力来读一点历史著作,或描写宏观世界、涉及广阔社会生活画面的文学著作。一个男性武侠小说迷,也不妨分出些精力去读一点涉及现代生活的各类文学作品。这样,才有助于形成完整的知识结构,不致成为知识结构残缺的人。
二、既读“近缘书”,又读“远缘书”。
立志学文的,除了侧重于多读些社会科学方面的书之外,也应适当地读些自己科学方面的书。同样,立志学理的,在多读自然科学方面的书之外,也应读些社会科学方面的书。
比如,一个准备搞文学的人,不能天天只读文学作品、文学理论,不妨适当地读些物理学、化学、生物学方面的书。一个准备搞物理学或准备搞化学、生物学的人,也应在阅读本专业的书之外,不妨读一点文学、史学方面的书。这样,可以帮助一个人形成从多种角度认识世界的能力。
三、既读“横向书”,又读“纵向书”。眼下,随着国际性的文化交流的活跃,我们从外国“横向移植”来的书籍越来越多。于是,就使很多青年的阅读兴趣产生了相应的位移——热衷于读外国的书,淡于读涉及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书。这样的读者虽然会有较大知识面,但这知识仍不是立体的,即不完整的。应该同步读一些民族的、传统的、历史的书,而且应当精读、深读,使自己的知识趋于“纵向深化”。同样,阅读兴趣偏重于后者的人,也应读些“横向书”。
四、既能博读,又能精读。读书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,有些书泛读即可,对内容做到大体了解即可,意在获取广泛的知识;有的书必须精读,逐字逐句地读,意在获取专深知识。一个人必须做到既“广知”又“专知”,才能使自己的知识结构立体化起来。否则,单有知识“面”或单有知识“线”,都不能叫做具有了完整知识。
读书的“量”不够,是一种缺憾,但在目前形势下,我们在强调“量”的同时也就强调“质”。
有人将近几十年称为“知识爆炸”时代,这是有一定道理的。
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来看,由于高科技的广泛应用和在应用中的惯性分蘖,牵动出了越来越多的新学科和越来越多的知识门类。在古代,一个人发誓说要读尽天下书,掌握前人和当代人发现和创造的所有知识,是有一定可能的。而今天,这只能成为一种奢望。即使一个人的一生什么都不做,专门致力于读书,从生读到死,他所能读到、读懂的书也很可能是世界上全部书籍的万分之一、十万分之一,甚而占更小的比例。
从社会科学角度来看,由于人们思想、情感的日益活跃,对社会、对人本身的研究和探索,无论在广度和深度上都天天有所拓展,天天有所发现。于是,每天问世的新图书,新文章都是个天文数字。因此,一个人在读书上若是只追求“量”,即使最大限度地使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,到头来读到的,“量”也仍然是可怜的。知识像山,越来越高大;知识像海,越来越深广。人怎么办?如果产生畏惧心理,畏其高,畏其深,甘于在山下仰望,在海边痴望,这当然是没有出息的,最终要被社会淘汰。
如果一味追着知识量气喘吁吁地奔跑,被动地让知识牵着鼻子走,做知识的仆从和奴隶,即使掌握了再多的知识,也只能把它背在肩上负重行走,活得很苦。在“知识爆炸”形势下,人若是仍想做知识的主人,就必须改变自己登知识之山、涉知识之海的途径,提高“登”和“涉”的能力。
有了知识,还要善于培养自己的“知识形象”。
什么是知识形象?就是知识在人的手里的使用模样。
同是知识分子,乃至同是大知识分子,使用知识、演示知识的模样是很不相同的。
《三国演义》中的曹操、诸葛亮、周瑜,《儒林外史》中的范进、马二先生、匡超人,《红楼梦》中的贾宝玉,林黛玉,都是古代文化人,都有知识(至少都有书本知识),但他们作为“知识分子”的模样、形象是何等不同!第一类人有了知识可以指挥战争,治理国家;第地严人有了知识只能应付考试,谋取功名利禄;至于第三类人则热衷于对社会风云人间斗争的逃避(他们当时这样做是有社会原因的,而且他们这种表现也是对社会的一种反抗)。 |